(昨天重复订阅349章的读者,纵横今天已经以纵横币+书券的形式双倍返还了。还是要跟大家说声对不起,以及赞一声纵横网站的效率。ps:这个月中前期的更新一塌糊涂,但是之后还算努力,本月最后竟然更新了将近14万字,也要自我表扬一下。)
人生路上,总会有那么几场疾风骤雨,就像是老天爷在提醒世人,你们是在寄人篱下,要乖乖低头。
比如陈平安在泥瓶巷自家门口遇上了个蔡金简,在蛟龙沟遇上法袍金醴的原先主人,误入藕花深处,就迎来了一场宗师联手的围剿。
就看熬不熬得过去了。
熬过去,雨后天晴,熬不过去,最多也就只能像武夫那般,嚷着十章真意的玉佩粉碎后,数以百计的金色文字缓缓消逝人间,像是落了一场金色的小雨。
钟魁刹那之间就退至数十丈外的一处井狱边沿,双袖鼓荡,秋风肃杀,小小两只青衫袖口内,充斥着沙场秋点兵的雄浑气势。
太平山的这口井狱,是一口巨大水井模样的建筑,井壁开凿有一条不断向下的栈道阶梯,旋转向下,阴气森寒,就像一座直达阴冥的无底洞。
下五境修士甚至只要靠近井狱附近,就会被井狱积攒无数年的煞气,扰乱气机、侵蚀体魄。
太平山入门道士专门有一场苦修,就是在井狱附近坐忘吐纳,打熬体魄,苦不堪言。
女冠黄庭之所以被视为惊才绝艳的修道美玉,就在于她初次跟随同门师兄师姐靠近井狱,在所有人都在苦苦支撑不被煞气倒灌气府之际,她浑然不觉异样,偷偷摸摸走到了井狱边缘的入口处,如果不是当时那位负责盯着晚辈修行的太平山老道士,赶紧过去拎着小女孩的后领,说不定黄庭在九岁的时候,就已经步入井狱。
在那之后,黄庭跟太平山长辈斗智斗勇,总算在十一岁的时候,成功摸进了井狱,结果差点死在井狱深处,下不去,出不得,晕厥过去。
最后她是被一位黑衣白猿,丢出了井狱。
老猿缓缓前行,闲庭信步,来到了隔着一口井狱的边沿。
那把出鞘古剑,剑气太重,已经完全看不清剑身真容,一剑破碎那块等同于上品法宝的玉佩后,飞剑甚至此刻已经不在太平山上,依稀可见远方有白虹飞掠,风驰电掣,就像一条纤细白蛇游曳在一大块黑幕上。
如此一来,原本即将被牵动的太平山护山大阵,瞬间停止了运转,而且出现了不同寻常的絮乱。
钟魁竟是无法成功驱使大阵镇压此妖。
祖师爷在去藕花福地接回黄庭的路上,宗主去了扶乩宗堵截那头十二境大妖,住持太平山事务的元婴地仙在下山之前,就将护山大阵的中枢控制,毫无保留地交给了钟魁这位外人,不为大伏书院君子身份,只是信得过钟魁而已。其实这种行为,大有僭越嫌疑,而且极有可能泄露太平山的内幕天机,可是太平山上上下下,毫无异议。
曾有圣人言太平山道士,素有古风侠气。
确实当得起这份赞誉。
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,这头白猿,不愧是当了为太平山护法三千年的镇山供奉,竟然能够让大阵暂时停歇。
钟魁神色凝重,在心中默念一篇圣贤文章。
他双袖中的秋风,品相比那求而不得的翻书风,还要高。
当初钟魁尚未及冠,早早跻身书院贤人之后,由于一年到头放浪不羁,在大伏书院很是“声名狼藉”,不被许多性情古板的老夫子喜欢,如果不是山主近乎宠溺的庇护,早就给摘掉了贤人头衔,成为书院的贤人和君子,可不是一劳永逸的事情,每过几年都有一场大考,钟魁当初大醉酩酊,昏睡了三天三夜,竟是直接缺考,大伏书院上了岁数的那拨教书匠们,或是看不惯钟魁的随心所欲,或是愤怒他的挥霍才华,或是怀有天降大任、必苦其心志的初衷,所有贤人君子联名上书,要求山主剥夺钟魁的贤人身份。
结果那天正值冬日大雪,钟魁光脚行走于雪中,朗声口诵某位圣人的一篇道德文章,并且以仰头问天之狂徒姿态,向那位圣人询问文章中的疑惑,最后钟魁自问自答,神色颇为自得。
在钟魁停步之时,寒冬时节,竟有一阵秋风,携带了那位圣人亲口赞誉声的“善”字,响彻大伏书院。
秋风入袖。
钟魁当天就跻身君子,无人胆敢质疑。
相传圣人造字,鬼哭神泣。
文字确实是有其力量的,最少对于书院弟子而言,尤为如此。
最巅峰的显化,即是那些“斯文正宗”文庙中圣人拥有的本命字,这些大圣人多是高立神台无数年,受世人顶礼膜拜,文脉不断,香火永存。
可即便是那座“正宗”文庙的圣人,不提居中的至圣先师与陪祀左右的那五位,当然如今就只剩下四位了,其余圣人,只拥有一个本命字。
天下唯有一人例外。
山崖书院齐静春。
春,静,皆是这位读书人的本命字,而且两个字,极大。
然后才是一般儒家书院山主、君子的口含天宪,一肚子浩然正气,引来天地共鸣。
之后是贤人之流口诵诗篇,引来罡风,能够让人形销骨立,教那鬼魅阴物魂飞魄散。
只背着一把剑鞘的白猿遥遥站在井口对面,没有说话,它只是伸出三根手指。
大概是说杀你钟魁,只需三剑而已?
钟魁不言不语,不作任何口舌之争。
那枚象征君子身份的玉佩,早已将此地情形穿回书院。
钟魁的四面稿,以篆刻有“下笔有神”的小雪锥,画以君子钟魁独创的镇剑符!
长剑破开瀑布的刹那之间,钟魁头顶浮现那张青色镇剑符。
那把古剑如同谪仙人坠入一座洞天福地,竟然彻底消失。
就连将其炼化千年的白猿都感应不到。
太平山两大护山阵,如明月升天的光明镜,用以照妖寻魔,哪怕是玉璞境修士,都可以将其禁锢片刻,而真正的杀招,就会紧随其后,正是太平山那位修为通神的开山祖师,穷尽人力物力财力,铸造出来的四把仿造上古仙剑,虽是仿造,却每一把皆是半仙兵的品秩,四剑结阵之后,更是威力通天,可以媲美一件名副其实的杀伐仙兵。
但是这头白猿所背之剑,恰好就是四剑之一。
作为镇山供奉,三千年之间,不仅仅是追回捕杀那些“逃离”井狱的妖魔巨擘,还有无数次潜行下山的杀敌,立功无数。
最终在千年之前,那一代太平山宗主力排众议,将其中一把古剑赐给已经“功无可封”的白猿。
白猿虽然无法完全掌控四剑大阵,可是一时半刻的钻空子,太简单了,若是寻常地仙在紧急情况下,被迫仓促住持大阵,白猿都有把握让四剑临阵倒戈。
没有了既是佩剑又是本命物的那把古剑。
白猿微微眯眼,扯了扯嘴角,动作细微,却充满了冲天的蛮横血腥气息。
钟魁一手负后,一手持小雪锥,如同站在书案前,开始书写下第一个字。
圣。
第二个字,人。
第三个字,有。
第四个字,云。
下笔极快。
小雪锥笔下每一个字都悬停在钟魁身前,气势浩大。
太平山上,风卷云涌。
白猿轻轻摇头。
一闪而逝。
白猿以双手拖刀之姿,掠过井狱的大半座井口,直扑钟魁。
横扫而去。
再不给这位书院年轻君子任何希望。
倒不是说钟魁写完完整篇章后,白猿就无法应对。
毕竟它出关之时,其实就已是仙人境的剑修。
它处心积虑,压了境界足足五百年。
除非元婴境界的钟魁是那道祖佛祖转世,否则中间隔着一个玉璞境,还涉及到中五境和上五境之间的天堑,钟魁如何能活?
若是钟魁能够同时驾驭两座太平山护山阵法,则两说。
只可惜这两座大阵,除非是宗主和那位祖师爷亲临住持,否则都会被白猿视同无物。
不过它如果再在太平山滞留片刻,就会很麻烦,真正的天大麻烦。
当白猿轻轻飘落在钟魁原先站立的位置上,十数丈外,钟魁被拦腰斩断,两截身躯旁边,鲜血淋漓。
四个金字,一支小雪锥,俱已销毁。
一颗堂皇正气的金丹早已不存,一尊品秩极高的元婴更是消散。
这就是一名十二境剑修倾力而为的下场。
白猿伸手一抓,从虚空处扯出一张已经出现裂纹的青色符箓,双指一搓,握住那把挣脱牢笼的古剑,放回背后剑鞘。
白猿瞥了眼一扫之后、神仙也救不得的青衫书生,终于沙哑开口,这是它第一次说话,缓缓道:“也算慷慨就义。”
它仰头远望,一跺脚,整座太平山随之一震,身形跃起,到了太平山之巅,一个转折,往南方疾速飞掠而去。
山头震颤之后,井狱底层好像没了拘束,弥漫整座井口的冲天煞气轰然而起。
被镇压在井狱中无数年的妖魔,在经历过短暂的震惊、茫然后,发出无数大笑声。那些想着要将太平山屠戮一空的妖魔邪祟,正要冲出井狱,这股气势惊人的妖邪气焰,突然出现凝滞,开始犹豫不决。
原来。
太平山北方远处,出现一粒光点。
然后是雷声滚滚,连绵不绝,一座座云海被搅碎得稀烂。
山头又是一震,一位身材高大、满头白发的道袍老者落在钟魁尸体旁,满脸悲愤和愧疚。
一尊金身法相拔地而起,几乎要与高耸入云的太平山等高,高高举起一臂,山头升起一轮圆月玉盘,被伟岸如山岳的老道士握在手中,往南方照去。
同时一手抖袖,从太平山东南西三个方向,升起三道剑光,最终一一悬停在金身法相身侧。
这位道人,正是太平山当代宗主的祖师伯。
当年师兄执意要将仙剑之一赏赐给白猿,他是最为反对的一个,为此师兄弟二人还形同陌路。
更有甚者,有个与他们师兄弟辈分相当的外人,还公然讥讽他是嫉妒一头畜生的福缘。
这位太平山的仙人境祖师爷,手持那好像可与天上明月争辉一二的明月光明镜,巡视片刻,终于仍是照见了那头已在千万里之外的远遁白猿,
一尊金身法相声音响如炸雷,“忘恩负义的老畜生!贫道要将你碎尸万段!”
言出法随。
三把太平山镇山仙剑,三抹照耀得方圆千里亮如白昼的光彩,划破长空,追向那头逞凶后拼命往南逃命的白猿。
背剑白猿委实果决,伸手取出背后四剑之一,驾驭它冲向其中一道碧绿光彩。
它只求太平山那三剑,出现略微一停顿即可。
那太平山祖师爷更是狠辣,竟然由得两把祖传古剑玉石俱焚,在空中炸出一团惊世骇俗的光芒,这位老道士仍然毫不犹豫地控制其余两剑,一剑直直穿透无论如何改变路线都避之不及的白猿,可白猿仍是没有让那剑直接刺透头颅,而是由它从背心处一穿而过。
这逼迫白猿不得已显出数百丈法相,双脚重重踩踏山河,双手死死攥住了第二把古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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