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天的渤海湾,从西伯利亚来的寒潮,自北向南刮得人透心凉。
讨伐大军登船后,从榆关出发,恰好可以借助于这个风势,一路向东南方向驶去。
周道中哪怕冻死他自己,也不敢马虎了大靠山李中易,在他的殷勤安排之下,帅舱之中摆了八个烧得很旺的炭盆,整个室内温暖如春。
李中易热得直冒汗,只得脱了软甲和特制的羊绒袄子,就穿了一袭青矜儒衫,坐在圆桌前喝茶。
周道中毕恭毕敬的站在圆桌旁,时刻注视着李中易的神态,混官场的第一要务,便是获得了大靠山的信任和青睐。
这么些年来,周道中仗着李中易的力挺,不仅在高丽国站稳了脚跟,更趁机大发了一笔几辈子都花不光的横财。
周道中如今不缺钱,却很想回归繁花似锦的汴梁城,这就需要李中易点头了。
因李中易一直把周道中摆在高丽国这边常驻,他身边的幕僚出于荣辱与共的利益基础,私下里出主意,让周道中用钱开路,卖通朝里当权的范质,力求荣归故里,并且官升几级。
周道中当时虽然闷不吭声,接下来的日子里,却逐渐冷落了那名幕僚。
古往今来,有本事脚踩几条船却始终屹立于官场的文臣武将,究竟有几人?
周道中是个明白人,他当时没表态,事后便疏远了那名幕僚。如果,不是李中易的提携,他顶多也就是个混吃等死的京师厢军都指挥使而已。
那时候,京师厢军名义上有一万兵马,实际上,早就是个空架子了。周道中手下的兵丁,大多是些渔夫、小商小贩以及打杂的闲汉,而且这些人十成倒有七成,被各个权贵门阀之家给借了去当工匠或是仆人使唤。
然而,和周道中相同资历的老熟人们,却一个个混得人模狗样从门缝里看他。
周道中混得差的原因,其实一点也不复杂,谁叫一直提拔他的大靠山倒了呢?
李中易起家时,破虏军不过万余兵马,短短的数年间,李中易不仅是先帝托孤的政事堂八相之一,手下的精兵只怕已经超过了五万。
周道中本质上是个武夫,也没什么文化,他只知道一个异常粗浅的道理:李中易手上只有区区一万兵马的时候,朝廷和契丹人已经对他已经无可奈何,更何况如今的羽翼丰满呢?
“中平,你我情谊非同一般,大可不必如此拘束,且坐下叙话。”李中易笑眯眯的抬手指着边上的一张锦凳,显然没把周道中当外人。
李中易一向对繁文缛节不太感冒,不过,他却熟知周道中的秉性。如果对周道中太过亲热,反而会让他无所适从,所以,李中易略微端了一下当朝相公的架子。
周道中还真就吃这一套,他长揖到地,异常谦卑的拱着手说:“相公的虎威面前,末将岂敢造次?”显然是受宠若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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